ASML成功的秘诀: 荷兰记者卧底采访全纪录 智能应用 影音

ASML成功的秘诀: 荷兰记者卧底采访全纪录

  • 美通社

DIGITIMES Asia趁荷兰记者、《Focus – The ASML Way》一书作者 Marc Hijink(以下简称MH)访问台湾期间进行独家专访,深入探讨了全球领先的半导体微影机制造商ASML的复杂世界。

Marc回顾他贴身采访ASML的经验,分享关于ASML在地缘政治紧张局势下的韧性、战略创新焦点以及推动其成功的人文因素的见解。随着ASML因应出口管制并扩大在亚洲布局,这次采访提供了一个窥视塑造半导体产业未来的挑战和机会。

Marc也与TechInsights副董 G. Dan Hutcheson 一同参加了最新的GeoWatch视讯访谈《揭秘卓越:ASML的发展及其超越之路》,该节目已于5月16日上午9:30在DIGITIMES的YouTube频道播出,欢迎收看。

问:Marc,请您自我介绍,并告诉我们是什麽激发了您写这本书的灵感?

MH:当然。我是一名荷兰报纸记者,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来到台北,我已经爱上了这里。对于这本书,我在ASML融入了相当长的时间。在那之前,我是一名财经记者,曾经报导过ASML公司,正开始往科技报导深入研究。

在某个时候,我想是在疫情期间,我问ASML是否可以追踪公司,看看ASML在全球供应链的所有麻烦中是如何应对的,因为全世界都不得不面对短缺问题。

在疫情期间,芯片短缺出现了。在地缘政治紧张局势达到顶峰时,ASML成了每家报纸头版的焦点。对我来说,这像是一个完美的机会,我可以深入了解ASML,并亲身体验他们是如何应对外部巨大压力。

经过一年的时间,我为荷兰商报(NRC)撰写了一篇详尽的文章。然后出版商来连系我,表达对这主题的兴趣。我告知ASML外界对其甚感兴趣,并请求允许我执笔并收集协力厂商甚至第四方的来源,核实一切是否准确。

ASML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对此深深感激。所以我对ASML有了一个长期、客观的全景视角。他们从不干涉写什麽或不能写什麽。我有机会在全世界各地旅行,看到他们的不同部门,进入无尘室,旁听董事会会议,与高端主管多次会面,这些都是很棒的故事。

问:过程中有什麽难忘的经历吗?

MH:其中一个场景是在德国奥伯科亨,那是一个非常小的山村。奥伯科亨是蔡司(Carl Zeiss)的总部,是ASML的极紫外线(EUV)微影机最重要零件的供应商之一。ASML生产的微影机就像一个巨大的影印机,有极精密的光源和镜头,蔡司制造这些非常复杂的镜头。

在蔡司实验室,我看到了几米高的巨大密室,它们看起来像是被削掉一半的潜水艇,他们在那装置中创造真空来测量微影机内部的镜子。

这些镜子极度平坦,如果在上面照射一束雷射,然后把它瞄准月球,甚至能精准打到一个高尔夫球。其平坦的程度,已经精密到原子级别。

那场景就像进入了一部《007》电影,你会看到构建一个在未来5~6年后会被用在手机芯片或者人工智能(AI)芯片中所需要的技术。

问:ASML有一段时间它濒临破产,是什麽因素助它扭转了命运?

MH:大约40年前,ASML起步时经历了非常艰难的时期,几乎每隔几年就濒临破产,因为当时芯片制造产业出现了巨大的低谷。作为一家刚起步的公司,ASML举步维艰。

但ASML幸运地幸存下来,并且专注在单一技术上。他们集中了所有的资源和创新力量在微影机上。当开始专注于长远发展时,投资是十分巨大的。

即使在低谷时期,ASML的研发投入也超越竞争对手。ASML投入了更多的资金,这在某种程度上帮助他们持续突破未来时代的技术。

我认为这种专注也体现在他们对客户的态度上。ASML只有几个重要的客户,大概就5~6个。他们认为及时交付这些机器,遵守承诺按时交货非常重要。

ASML的机器还不完美,即使是地球上最先进的High-NA极紫外光(EUV)微影机,仍还需要大幅度的调校,却已经开始出货了。ASML和客户一起合作,调校系统。

这种合作和联系方式,在ASML和其客户之间形成一种革命情感。从数字上看,花这麽多钱购买一台甚至不知道最后是否有效的机器,有点疯狂。但ASML从此获得经验,所以对客户的关注也是非常重要的。

有趣之处在于,ASML往往会因为太专注而忽略了其他的事情。作为一名记者,看到即使像ASML这样的高科技公司,有时也会在其他事务上失误,这是很有趣的。

问:ASML在保持领导地位方面面临着哪些挑战,尤其是美国限制向国内出口微影机的情况?

MH:是的,出口管制不仅影响了作为市场领导者的ASML,还影响了其日本竞争对手,如尼康和佳能。因此,所有微影机制造商都受到了这些措施的影响。

回顾ASML的历史,在冷战结束后发展迅速,这是在1989年,因为规则比冷战时期放松了很多。ASML传统上并不太关心政治,他们专注于技术。然而时代已经改变,ASML必须成熟起来。

ASML位于一个小国家—荷兰,这并不是一个像美国或国内那样的地缘政治超级大国。所以要扞卫自己的主权对于ASML来说有点困难。

这样一个对全球半导体产业非常重要的公司,自然希望藉由定义自己为欧洲公司来取得较大话语权,因为欧洲本身是一个超级大国,但出口管制事务是由荷兰政府决定的。

我的观点是,ASML应该被视为一家欧洲公司,因为它的发展已经远远超越了国界。如果回顾ASML的历史,公司最初得到了许多欧洲的资金支持。例如在EUV的发展中,有一个欧洲基金参与其中。所以如果回顾历史,ASML确实是一家欧洲公司。

问:荷兰政府提出一个「贝多芬计划」,旨在把ASML留在荷兰,现在成效如何呢?

MH:首先我们来谈谈贝多芬这个秘密的代号。没有理由选择一个作曲家的名字。但我认为这与Veldhoven有关,那是ASML的总部,这是一个在荷兰的小城镇,与稍大一点的Eindhoven城镇相邻。

荷兰政府试图在基础设施、教育体系和更便宜的住房方面投资更多,这些都是在Veldhoven附近的。

ASML正在荷兰扩大其规模,但在这个地小人稠的国家扩张很困难。所以需要来自政府的支持,由国家补贴兴建更多的道路、招募更多的技术人才和兴建宿舍,给所有想要在ASML工作的人提供一个居住的地方。

但ASML的扩张也取决于供应链。这台巨大的微影机大约80%是由其他公司制造或外包的。蔡司(Carl Zeis)就是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供应商,另外也有VDL和其他位于荷兰的公司。

如果ASML需要翻倍成长,所有这些其他公司也需要翻倍。荷兰很难消化所有成长,所以提出贝多芬计划来因应。

问:ASML在亚洲也在迅速扩张。半导体产业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生态系策略,就像台湾一样。ASML在韩国或台湾是如何建立生态系?

MH:如果看看ASML的整体规模,并考虑员工人数,一半员工在荷兰,另一半分布在全球各地,特别是在亚洲、美国,还有德国。所有半导体制造厂在兴建的地方,ASML也会在那里,因为必须为他们的机器提供服务。

这些机器需要24小时全年无休的关注,ASML把它们称为需要看护的宝宝,因为如果不给它们足够的关注,就会停止工作或出现故障,然后芯片生产就会停止。

当然,光是要投产就要花一大笔钱,所以ASML必须靠近这些厂房提供服务。由于台湾和韩国都在迅速扩张新厂,特别是韩国刚刚宣布的计划,将在半导体投资近5,000亿美元,直到2049年。

如果韩国的投资正在翻倍,甚至是三倍,ASML在当地也必须相应地成长。在台湾也是如此。例如,为了写这本书,我访问了ASML在林口的厂房。在那里,他们清洁这些非常昂贵的镜头和镜子,就像洗车一样。

这些区域也是地小人稠,所以几乎没有扩展的空间。现在ASML要在新北市扩展厂房。这是一项巨大的投资,因为ASML相信台湾也是未来的重要布局。

问:根据您的经验,是什麽人文因素造就了ASML呢?对其核心价值观和文化方面有什麽看法?

MH:我认为ASML的文化非常直接,甚至比一般荷兰人的标准还要高,因为荷兰人通常被认为是直言不讳的,但在ASML,如果你太客气,很可能是在浪费时间。

ASML需要尽可能避免延误时间来生产这些机器。所以在这种文化中,挑战彼此是常见的。不仅仅是同事之间,也可能对领导挑战他的错误。

这是找出微影机零件缺陷的唯一方法,因为它是一个有着数十万零件的复杂设备,而且要以24小时运作。必须确保所有的错误都被排除,这是管理误差的重要工作。

ASML创造了这种非常直接的文化,使得缺陷和最好的想法更容易浮现,这就像是一个集体的意志。我认为这是ASML必须继续做的事情,尽管它正在迅速成长。

如果是一家小公司,要创造一个集体意志就容易得多,但ASML正在翻倍成长,所以这会是一个挑战。

问:我相信台湾公司有很多可以从ASML学习的地方,尤其是管理不同文化的人才及管理比老板更懂专业技术的工程师等。

MH:ASML正试图成为一个更多元化的公司。从文化上看,它就像是一个混合体,不是一家纯粹的欧洲公司,也不是一家纯粹的亚洲公司。它就像是一支波尔多酒,是40%的混合物,有着亚洲、欧洲和美国的精神,这就是ASML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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