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发展现代半导体技术迄今已超过30几个年头,国家资本对于产业的支持比日、韩、台早期发展时的政府支持,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资金支持及政策优惠在产业经发展已达4分之1世纪后,仍然是现在进行式,甚至力度还在增大之中。
然而发展结果与预期并不相符,至少与产业性质稍似的国内面板产业的发展结果大相迳庭。主要原因自然是半导体产业的本质较复杂,但是我想讨论的,是因发展体制可能造成对于半导体产业成效的影响。
国内半导体产业发展体制所影响的第一个因素,是因发展初期半导体厂资金需求相对庞大,国有资金无可避免的必须扮演主要角色。但是国有资金在其投入后并未功成身退。虽然后来半导体企业开始自公开市场募取资金,国有资金仍然保有主导权。纯粹利益取向的社会资金在半导体产业中无法促使企业天择淘汰,形成完全竞争。
这项因素现在已经被清楚地意识到,国内官方新立的半导体研发项目在目前的规定中,对于国家资金的占比是有最高限制的,这也许能消弭部分过去所见的不利影响。但是国家资本因为地缘政治此时的介入,只能持续的投入。
目前国内的一般社会资金仍视半导体为极高风险的产业,适宜进行半导体新项目投资的,似乎只有相关连的大企业,譬如汽车、手机、家电等相关企业,具有充足资金、并追求半导体零件与系统的垂直整合利益。
然而,如此的投资模式在上世纪各国经历过长期考验,因为与晶圆厂客户存在利益冲突的可能,不利于晶圆厂规模经济的成长,企业本业的管理模式也未必适用于晶圆厂管理,这是可能有副作用的权宜之计。
第二个因素是企业负责人的任命,这项因素与前项因素息息相关。
由于国家资本占主导地位,负责人自然也由国家资本方指派。在过去的例子中,具有行政、管理、财务等专长的居多数。但是在高科技产业中,特别是半导体产业,负责人具有科技背景、产业经验绝对是企业成功的关键因素之一,至少此现象在统计上有极其显着的意义。此道理也很浅显,企业负责人要具有产业技术趋势的远景,才能做有竞争力的长期规划以及重要判断。
这一点日前似乎也被关注到了。从最近重整后长江存储董事长陈南翔的任命即可以看出端倪。陈南翔具有半导体工程背景、长期产业经验。虽然此新任命案不能说一定是新趋势,但是至少这是一个新思维的开始尝试。
再来是人力资源的配置。
目前国内的半导体产业就业人口与计划需求还存在巨大缺口,还缺20万人以上的差距(2022年统计估为25万人)。但是在教育体系的供给面上,这并非是一个重大问题,国内近期微电子专业的本科生(即台湾所指的大学生)和大专生1年约有20万人左右毕业(2020年时人数约为21万人),这个缺口并非无法填补,要解决的是就职意愿的问题。
在国内目前的经济环境下,许多薪资原先超过半导体的产业,如金融、银行、网络、房产等,在目前的经济发展状况有可能逐渐被半导体超越。但是这些就业人员的专业养成过程和专业配置,即使在国内内部也是具有争议性的议题。
迟至去年(2021年),微电子才正式成为国内高校(大学)的基础分类系别。国内的半导体从业人口,绝大部分是微电子专业、少部分是物理系,这与其他国家的远较广泛的专业配置—包括电机、化工、机械、材料、物理、化学、资工等—截然不同。在目前半导体产业的增值手段已从单纯的制程微缩,变成较多元的制程微缩、先进封装、创新材料,甚至再加一点点的生命科学的多元趋势,如果人力资源过于集中于微电子专业,显然不利于国内半导体产业更长远的发展。
另外,国内半导体产业2022年有80%的就业人口是本科/大专学历,硕博生比相对较低,这与高科技产业的特性—以持续的研发创造新经济价值—是有所扞格的。
最后是产业规模经济的视角。
高科技产业需要持续投入研发以维持获利竞争力,而持续的研发活动其经费自然是从营业利益中产生。要产生足够的独立自主研发经费,公司的营业额需要在其所在的次领域中至少占相当比例,这个比例粗略的来说大概是世界市场的15%。从严格的意义上,国内目前还没有先进的晶圆制造厂已进入了稳定的良性循环之中,世界市占比最接近此比例的是中芯国际和长江存储。这个产业宏观考虑最近似乎也进入国内产业调整思维之中,已有几个缺乏规模经济的个别公司有合并的想法。
至2022年10月为止的统计,国内半导体自足率仅达16.7%。国内在半导体市场基础科研上具有相当的优势,检视过去体制、重新调整发展方向可能是国内半导体产业新发展阶段的有效手段之一。
现为DIGITIMES顾问,1988年获物理学博士学位,任教于中央大学,后转往科技产业发展。曾任茂德科技董事及副总、普天茂德科技总经理、康帝科技总经理等职位。曾于 Taiwan Semicon 任谘询委员,主持黄光论坛。2001~2002 获选为台湾半导体产业协会监事、监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