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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脑程序与英文

我的英文很差,连带写电脑程序也变得困难,主要原因是,电脑程序是英美科学家模仿英文文法发明的语言,因此不会说英文就很难写出好的电脑程序。因为语文能力差,我在美国留学时,学习和研究面临困境,感到挫折,但以台大外文系教授颜元叔的「二度和谐」观点视之,终可坦然面对现实。

颜元叔以文学打比方。他说: 「文学本身固然充满趣味;可是,谁能说读完《莎士比亚全集》,不是劳苦的工作?谁能说细读弥尔顿的《失乐园》,开始不是辛苦的事?只是当你克服困难,化难为易,会有苦尽甘来的乐趣…我欣赏真正的乐趣,是苦尽甘来的“二度和谐”乐趣。」

于是我和我的「信息情人」展开一场韦编三绝、「二度和谐」的苦恋之旅。记得当时读海明威短篇文集《Men Without Woman》(没有女人的男人),鼓励自己像《The Undefeated》(不败者)文章中的主角一般,意志绝不服输。

1986年后,我跟随指导教授拉索斯卡(Edward Lazowska)学习。他给我最大的启发是「从事研究时一定要问对问题」。拉索斯卡 说:「问一个好问题或将问题做对的重组,答案自然就浮现。(Ask a good question or rephrase it in a right way, and then the answer follows.) 」我每星期和他讨论的时间往往只有半小时,对多数研究生来说,半小时听起来是很短暂的时间,但对我而言已足够了。

我和拉索斯卡讨论问题,常常告诉他问题很难。他闭目听我叙述完毕后,会微笑讲道:「我重新将你的问题说一遍给你听。」于是重新以另一个角度描述问题。当他说完时,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所以定义一个问题很重要,如果定义不清,做一大堆研究其实只是在绕圈圈,你花了很大力气最后才发现没用。

这段期间,我苦读克努斯(Donald E. Knuth; b. 1938;图一)的巨着《The Art of Computer Programming》,受益良多。尤其检视最短路径问题(Shortest-Path Problem),读到福洛以德(Robert Floyd)巧妙的演算法,不禁喜不自胜。

福洛以德 (Robert W Floyd; 1936 – 2001;图二)是神童,十七岁时大学毕业,未曾攻读博士学位,却在二十七岁时成为史丹福大学的正教授,极受克努斯的推崇。我后来加入电话公司,进行电话线的最短路线连接研究,颇受益于克努斯及福洛以德的理论。

我也研读霍普克罗夫特(John Edward Hopcroft; b. 1939;图三)的数据结构(Data Structure)及演算法(Algorithm) 着作,深深体会到,若要写好电脑程序,这两门课是很重要的。因此10年后在1997年担任交通大学信息工程系主任时,在资工的课程上做了变革,要求修习这些基本课程没有及格的学生,必须挡修后续的进阶课程。根基打好了才能往下走,是我的信念。

我研究生时代,拉索斯卡也是我的英文老师,他批阅学生书面报告的态度,非常认真。我的英文烂,常常抄写别人的句子,杂凑为文,背谬矛盾处处可见,甚至鲁鱼亥豕,乌焉成马。老师很有耐心的花时间仔细改好,再告诉我写作的方式出了甚麽问题。

所以我的英文是老师花了很多时间教导,才稍有寸进。拉索斯卡实在受不了我的破英文,花钱消灾,在实验室的电脑装上检查文法的软件,让电脑先改我的英文。那个时代还没有免费的文法软件,得花钱采购。经过文法软件这个信息情人一番调教,尔后勉强能写英文论文。毕业后,由太太取代了文法软件这个情人,帮我改论文,其后女儿明萱也帮我改过论文。

受到拉索斯卡这种认真改论文作法的影响,使我日后在指导学生论文时,也抱持着同样的态度修改学生的英文报告(不过我会一边改论文,一边碎碎念)。博士毕业已超过30年,今天我每写一篇论文,就像和信息情人再谈一次恋爱,相当享受当中的乐趣。

图一:克努斯(Donald E. Knuth; b. 1938 )
图二:福洛以德 (Robert W Floyd; 1936 – 2001)
图三:霍普克罗夫特(John Edward Hopcroft; b. 1939)

现为国立阳明交通大学资工系终身讲座教授暨华邦电子讲座,曾任科技部次长,为ACM Fellow、IEEE Fellow、AAAS Fellow及IET Fellow。研究兴趣为物联网、移动计算及系统模拟,发展出一套物联网系统IoTtalk,广泛应用于智能农业、智能教育、智能校园等领域/场域。兴趣多元,喜好艺术、绘画、写作,遨游于科技与人文间自得其乐,着有<闪文集>、<大桥骤雨>。